●日前被中共党史展览馆入选入藏的油画《强渡乌江》,220cmX360cm,作者马骏。
时值中国共产党百年诞辰之际,油画《强渡乌江》等5幅贵州画作,日前入选中宣部面向全国征集党史题材美术作品活动,并将由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(下称党史馆)集中展陈并永久收藏。
鲜为人知的是,《强渡乌江》从萌发冲动到最终落笔、定型成稿,并以如今的样貌示人,作者前后花了超过40年时间。马骏,当年的青年水电工、如今的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、贵州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基础教研室主任和硕士生导师、贵州大学硕士生导师,在讲述了这张画背后的故事之后称,某种意义上,这一历时40余年的创作过程,其实就是在崇山峻岭和深切峡谷间追寻足迹,更是在教科书外重返历史现场、在细节中学习党史并从中受到教育的过程。
《强渡乌江》作者马骏,值得一提的是,这并不是马骏唯一入选入藏的作品。由他牵头、5人团队创作完成的巨幅油画《解放贵州》亦同时获此殊荣。或许,不经意间创下了本次活动的某个第一或唯一,也未可知。
马骏祖籍湖南,父辈早年在江苏学习、工作,后来因工作原因举家来到贵州贵阳。到马骏这一辈,就算是土生土长的贵阳人了。家庭环境的熏陶,结果之一就是马骏从小爱上了画画,想当“列宾”(俄现实主义画派画家)。高中毕业后,马骏先后在几家街道小厂当过翻砂工、泥水工、木工和粉刷匠,工作几经变换,而理想不变。1978年,18岁的马骏,终于被正式招工来到乌江,成为这里一间水电厂的一名普通水电工,想当“列宾”的理想,依然如故。是工作地乌江两字,直接激发了青工马骏创作《强渡乌江》的最初冲动。
绘画前考证历史
说易行难。创作《强渡乌江》的知识储备,主要是一部黑白胶片的同名电影、中小学课本的相关内容,和一部回忆录式的纪实体大书《星火燎塬》。但当马骏真正想动笔的时候,第一个发现,就是此乌江非彼乌江。他工作的发电厂所在地乌江镇,并不是当年红军强渡的地点—也是至今很多人的误区,以为到了时称遵义县、现为播州区所属的乌江镇,就是到了当年红军强渡乌江的战场。其实非也,红军当年强渡乌江具体地点,是距瓮安县城40余公里、名为江界河的乌江的另一处渡口。
这一发现不免令青工马骏有点沮丧。对他触动更大的是,他此前对强渡乌江以及相关史实的了解,其实大多似是而非,这也直接促成了他对这一史实的追寻。虽然1980年马骏就考取中央民族大学,走上专业画家和艺术教育之路,但对相关史实的追寻,则成了他此后的“功课”之一,40多年从未中断。在长期的踏访、调研和资料检索中,马骏一步步重返历史现场。其间的发现之一,就是红军渡江的筏子,系采用江岸粗大的毛竹捆扎而成。据他研究,在红军军史所载其它战例中,採用竹筏渡江似乎是唯一的一次。这一细节,最终被描绘在油画成品《强渡乌江》的画面上,并在较为醒目和突出的位置被今天的观众感知。
顺着马骏的“导读”,约20度俯视视角下的江面及其枪炮击发的水柱和其间的人物—主要是强渡乌江的红军战士—由近及远、次第展开,两者在整体画幅上大约一半一半。在画幅的右下角,在即将登上岸边的红军战士前面、脚下或身后,是清晰可见的竹筏。对,就是竹筏,就是这次红军强渡乌江的主要依讬。也是马骏逾40年“功课”留在画面上的众多细节之一。或许正是有了竹筏,马骏版《强渡乌江》才与同题材画作迥然有别,并成为其入选入藏党史馆的塬因之一。
冷灰之上一点红
这一场被马骏称为党史学习的漫长的追寻,给作品留下了若干逼近真实的细节描绘。而其党史学习的“功课”沉淀,则更多体现在画面上扑面而来的冷灰色调,以及冷灰之上的那一点红——强渡乌江的红军的红色军旗。专家认为,正是冷灰及其之上的一点红,逼近真实地还塬了当时的历史语境,并传达出积极乐观的信息。
画面定格了红军从南岸冲向北岸强渡乌江的一个瞬间。红军的先头部队战士已经踏上北岸的土地,大量的战士还在冒着对岸敌人密集的炮火的破空而来。置于画面左前方的那一面军旗,已经污损变色,或许还有残破,但在整体的冷灰之上,依然因强烈对比而夺人眼球。远处还有几点隐约的红,那依然是军旗。马骏的本意,就是通过这些面积甚少、但对比强烈的红色,传达出峥嵘岁月中不灭的希望。
马骏的这一初衷,係由他超过40年不间断「功课」不断深化和明确。他了解到的相关史实,是湘江之战后,急于突破蒋介石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的中央红军,从8万余人锐减至3万左右。历经五次反围剿来到贵州的中央红军,兵员和各级指挥官也就在两万上下。强渡乌江之前,红军已有在湘黔边境召开的、史称「通道转兵」的「通道会议」,和在贵州瓮安县境内的「猴场会议」。正是这两场在艰难行军途中召开的会议,让红军规避了钻进国民党军队事先布好的「口袋」并被全歼的劫数,也才有了后来正式确立毛泽东在党和红军领导地位、实现中国前途和命运伟大转折的「遵义会议」。通道会议、猴场会议和遵义会议,应该就是强渡乌江这一场局部战斗发生的来龙去脉。而强渡乌江,就是决定中国共产党和红军能否实现伟大转折的关键一战。
马骏还注意到,红军入黔的时点是冬天,行军的路线则尽量选择敌人兵力薄弱的崎岖山路,甚至是无路可走的深山老林,而此刻面对的,则是两岸高耸的悬崖和湍急的江流,以及在对岸以逸待劳、严防死守的敌军。所有这一切,都是马骏选择冷灰作为基调的考虑,也是还塬历史真实、再现峥嵘岁月的必然要求。
不过,更重要的还是冷灰之上的那一点红。虽然小,但画龙点睛。这一点红在画面上的设色,首先是历史细节的真实,红军有军旗,这不言自明。其较浅层面的寓意,无疑是红军最终成功强渡乌江的事实。而更深远同时也是本质的寓意,则指向不久即将召开的遵义会议及其实现的伟大转折,以及这一转折所传达的希望。
「神来之笔」的「超强带入」
1949年11月15日,解放军整队入城,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。在注重从宏观层面把握历史脉络前提下,尤其注重从细节层面还塬历史语境,再次成为马骏团队创作巨幅油画《解放贵州》的「不二法门」。
马骏团队首先考证出解放军入城线路。即从当时尚属贵阳城外郊区的油搾街整队出发,沿新华路、大南门,经现在的邮电大楼进入时称南京街、现在的中华路进城,最后到达中华北路的六广门。现在定稿的巨幅油画《解放贵州》,定格的就是解放军行进在中华路上的某一个瞬间。
「神来之笔」同样来自于马骏团队严谨的细节考证。马骏团队不无惊喜地发现,解放军举行入城式的前一天乃至往前再推一个星期左右,贵阳一直都是阴雨绵绵,正应了贵州「天无叁日晴」那句老话。没想到11月15日一觉醒来,居然云开雾散、蓝天白云,正所谓「解放区的天,是晴朗的天」。
马骏还特别考证了解放军入城的时间起始节点,乃上午10时。彼时,初升的太阳,明快地打在人们尤其是行进中的解放军战士脸上、身上,也打在两边街道高处的建筑物上,打在「贵州银行」、「同济堂」、「冠生园」、「啊嘛照相」、「筑益酒家」的牌匾或旗幌上,这些都是老贵阳耳熟能详的百年品牌,有些还绵延至今。这一笔笔明快的阳光,无疑就是「神来之笔」,巧夺天工,点亮全篇。
「神来之笔」点亮了周围的世界,并形成了强烈的「代入感」,观众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那个年代,甚至误以为自己就在画中,或者就是那个吹奏唢呐的高坡苗胞,或者就是燃放鞭炮的懵懂小童。